或许是因为岁月的更迭苍老了我的思想,我越来越不善于争辩,有朋友说,看我拍的照片就足以了解到我此时此刻的心境,知道这一刻的我是喜悦,还是悲伤,是痛苦,还是彷徨
不错,如果可以用图片代替这些沉重的文字,我宁愿用几次对焦来完成这一次次痛苦的回忆,而不是反复揭开刚刚愈合的伤口,看着自己的血顺着伤口流出,然后,等待下一次愈合
婚礼的幸福可以传播,葬礼的痛苦可以蔓延,这次奔丧,我随身带了相机,但我并没有拍摄任何一张和葬礼有关的照片,更没有在任何的场合拿出来相机,因为我知道,这一幕一幕,无需我按下快门去记录,因为这一切早已经印在我的心里,像镌刻在金属上的文字,永远都磨灭不掉
有时候记忆其实是一把利刃,不经意的触碰会划伤自己,外婆的逝去对于全家十几口人来说是莫大的悲伤,但究竟会有多少人去思考过这段悲伤的根源,又有多少人会不再犯下同样的错误,我一直心怀不满和忿恨,可是即便我释放了这些压抑和忿恨,即便我追究所有的责任,又能如何?人死不能复生,作为生者,我们除了哀痛死者,除了一次次的用记忆划伤自己,还有什么可以做的?
逝者的离去,未必不是一种解脱,生者的苟活,也未必不是一种折磨,我看着饱受折磨的母亲,看着整日以泪洗面的舅舅,还有日渐苍老的小姨,我有些害怕,也有些担忧,或许再过几十年,面对同样事情的人就会是我,不知道届时会不会有一个两个孩子,能够去这样思考他们自己的人生,去思考我们的人生
母亲是唯一一个目睹外婆离世的人,几十年前,母亲同样目睹父亲的离世,如果可以,我真的不想让这种相同的悲剧发生在她的身上,我不愿意她在花甲之年还要继续饱受这种失去至亲之人的巨大痛苦,而最令人无奈的是这种痛苦竟也没有转移的可能,只能靠时间缓慢的消磨掉
第四天下午,吊唁的人都已经逐渐离去,家里再次归于平淡,我收拾起背包,拿起了相机走出了舅舅家,拍了几组照片,回到胡同口,我看见大姐带着小外甥悠闲的走在前面,胡同里还是像往常一样平静,仿佛几年前的外婆家,寂静,安详,透着一股家的温暖,每逢过年过节,我都会充满期待的坐着破旧的长途汽车颠簸几个小时,只为了等待大步走进胡同的那一刻,因为胡同的深处,有一个地方叫做家,家里热乎乎的炕头上,有外婆盘着腿等着我,我会先去给她磕个头,然后高高兴兴的拿出来我给她买的这个那个,看她高兴的样子,看我们幸福的一家人
外婆生于1924年,2010年11月17日病逝,享年86岁,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儿女,最后一刻,丧事的开销,都是自己积攒多年的积蓄,没有花儿孙一分钱,晚上舅舅说到这件事,无奈的叹息着,我知道,接下来的日子里,他会比任何人都难过,因为他回家之后再也不能推开房门,冲着炕上的外婆说一句:
“娘,我回来了”
临走之前,我拿走了外婆生前戴了一辈子的顶针,这或许是外婆唯一能被留下的物件,我要留着这个念想,时时提醒我,孝顺老人,趁我还能的时候
谨以此文,沉痛的哀悼外婆,寄托哀思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