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来自哪里,要去哪里,漫漫旅途中,不忘初心,不受干扰,不盲目跟随,随时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。
很欣赏王维的《终南别业》里的一句: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。喜欢这首诗里这一句的人很多。评论家说是王维学佛参禅,过着隐居的生活,随意到处走走,顺着河流或者小溪走的话到了尽头,走无可走了,一般人应该是转身而归,而王维却坦然的坐在那里,看行云流逝。散淡、随意,自在已经到了另一种境界。行云流水,有感觉上的流畅,比如音乐、作品一气呵成,可以这样说,但是这种感受应该首先来自于视觉,如果用现在的所谓上帝视角+延时摄影来看,水流淌,云也流淌,在蓝天的背景下,这时的人应该在蓝天下心随云飞,真的是到了“身未动,心已远”的境界,而水中有云,白白的,在飘,有天,蓝蓝的,让水如玉般温润。水云间的人,毫无挂碍,到了一种大解脱。多数时候,水和云并存,才有韵味,值得体味,但是王维却在水尽头,看到了云,这种体验的确高人一等。而此时的王维,居然还碰到了几个村老野夫,且相谈甚欢,连回家都忘了。这和写《洛阳少年行》之类的边塞诗的王维截然不同,有缘,遇挫,隐居,参禅,见惯了风花雪月,看多了刀光剑影,经历了磨难耻辱,从繁华俗世中蓦然转身,从锦衣玉食到粗茶淡饭,全因心中的有个“佛”,从此长安城中少了意气风发的士,山中多了位独来独往,听风看雨,心随云飞的人。一如终南山,心出俗世间;不问门外事,修禅水云边。
经历了人世间的种种,不再留恋,执意随心,参禅修道。这是一种彻底的出世之心,和一般人还是有一种隔阂,距离,毕竟能在闻达于世之后而出世,也算是有了资本和基础,否则参禅修道的多了,可悟出佛性而写出诗的出家人不多,诗人很多,被称为诗佛的也只有他。所以,对于多数人来说,更多是在欣赏着诗歌的同时保持着一种敬仰之心。
另有一种与出世和入世间不断转换,能够很快融入环境的人更让人觉得亲近和没有距离感。入世时,尽心尽力,刚正不阿,被贬谪时,不悲不怨,反正我们到现在看到的这种人就是乐呵呵的,没心没肺,怎么都行。这就是苏轼,一个被称为历史是最好玩的乐天派,也是最早使用网络用语“呵呵”的人。说他的文章用的“呵呵”多的有数十处,在很多文章里都用,有人整理了他的文章发现,得有40多人中招。这样一个经常拿别人开善意玩笑的人对自己也是完全凭心意而做事。
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《定风波·三月七日》
人家都被雨临走了,自己却吟啸徐行,没有马就竹杖芒鞋,一个蓑衣隔绝了风风雨雨,酒醒之后发现了山头斜照,回首看去,那还有什么风雨阴晴呢?用现在的话说就是“天空飘来五个字,那都不是事”。当年,高兴了我还骑马架鹰去打猎呢,要你管我老不老,只要我的心是年轻的就好,现在淋点雨,吹点风算什么啊?就算我喝多了,被关在们外面都不算啥。
“夜饮东坡醒复醉,归来仿佛三更。家童鼻息已雷鸣。敲门都不应,倚杖听江声。长恨此身非我有,何时忘却营营。夜阑风静縠纹平。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。”《临江仙·夜饮东坡醒复醉》
其实,《定风波·三月七日》和《临江仙·夜饮东坡醒复醉》写于同一年,此时的苏轼刚到黄州三年,一个虚职,连生活都难,还是朋友给当地太瘦说情,给了他一块地种,解决困窘的家庭状况。可是人家该种地种地,该喝酒喝酒,还弄出了东坡肉的名堂,到了徐州和杭州就修堤抗洪,到了广东就不管身体不好该吃荔枝就吃荔枝,哪怕是带了海南,还是乐呵呵的。如果仔细看苏轼的一生,真的是挺不容易的,特别是“乌台诗案”,被人寻章摘句,吹着浮土找裂纹一般的安上了种种罪名,被贬黄州,人生欺负,悲欢离合,甚至可以说是很难,但是人家偏偏在历史上,文学史和书法史都上留下了快乐、洒脱的形象,各种佳话和传说至今流传,用现在的话说,这心得多大啊?
对比王维和苏轼,各有各的境遇,各有各的人生观念,各有各的生活,前者是遇到挫折,看破红尘,隐居世外,不再问俗事,是一种静静的生活,无声无息,任水流缓急,云来云去,后者则是随遇而安,入世用儒家致仕之道,出世用道家无为自在,来去自如,一生快活。两种态度没有孰高孰低之分,关键要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,不盲目跟随而忘了自己的目的和人生的风景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