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只是认识他,但并不了解他。
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故事的人,但却从未发现,我是个懂故事的人。每天经过的钢材厂,总能见到他。样子很帅,但是举止并不帅。不是因为粗鲁不文雅。而是沉默和对别人的不屑。每次见他让我想起自己“戴上耳机,世界与我无关”的座右铭。只是他没有耳机。肩上扛着比他重好几倍的钢材,还能看见鲜血划过钢材。
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千奇百怪。对于这些事,我觉得,他在这个世界是属于扮演平凡被遗忘的角色。在这个世界上,他用自己的方式活着,不愿出彩。至于会不会满足与心甘或快乐,只有他们自己知道。我有时也会心生怜悯,这么个帅小伙,在学校肯定是校草级人物。
今天早上,我起的很早。其实我几乎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。因为我喜欢看日出。一如既往,我又看到了他。我想,这么频繁地相见他应该也认识我了。我心里有几秒的百感交集。过了那钢材厂,便恢复了心情,没再多想。这个世界总有些奇妙的东西让人想知道,可是探索到最后的结果总是让人失望的。所以最好把奇怪当成平凡。
耳边传来伤感的二胡音乐。我喜欢听伤感的音乐但也害怕。因为它和我的心情一样,容易引起共鸣。我用目光搜索着音乐的方向,很远,又不远,一根长长的“棒子”来回抽动“时间把习惯换了伤口愈合也撤销我再想你的资格”。只有一老人坐在街上拉动着。在世界还没有苏醒的时候等待日出。我摸摸口袋,仅剩的两块钱。
犹豫,走过。
却最终没有给他。我心里生痛。为了自己能买瓶水解渴却放弃了安抚一颗寂寞而无助的心。
其实很多时候,人性是自私的。只是善良的人比坏人更容易受伤害,更容易不被理解,更容易受指责。
我习惯过着一个人的生活。自从生命中一种潮水褪去之后,我的感觉变得敏感。对我遇到的悲哀,即使发生在别人身上,我也会感慨,这个世界原来千疮百孔。
像拉二胡的老人,
像他。
只是却没有人可以揭开这个世界华美面纱下千疮百孔的面容。就像很少有人发现,这座城市的高楼像一面面墙壁,挡住了日出,那么太阳照不到的角落,有人被黑暗包裹。就像很少有人去注意咖啡屋里一个人时的发呆。
“你经常看日出是在等什么?”
我的目光有一丝的诧异看着说话的人。
是他?!是的!
只是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沉默只是少了几分不屑。像是充满了怨气,一直都这样。只是不是对我。我从不敢想象他会主动找我说话并知道我喜欢日出。也是第一个看到我平静表面下的忧伤和没有目的的期待。其实无喜无忧像是一条表层冰冻的河,河底却在波涛汹涌。
我说。我等的人不会来,所以我的时间就成了空白。
“那你咯?为什么?”
“因为只有日出的那么点淡光插入黑夜的心脏,我才感觉到,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寂寞的无助的。”
我从来都不敢去问他的爸妈。因为我亲眼看见他对所有问他身世的人发火。我想,那火气能烧掉一个草原。对于他和我的搭话,简直是个奇迹,我怎么也想不到。一直以为我们永远都只会是很熟悉的路人。只不过很频繁的相见而已。
他说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看见我,感觉得到我心中的暗河奔腾。
他说,他给了那个拉二胡的老人两块钱。
我的心触动几秒。第一个可以看明白我的人是李要,当李要成为过去后,他是第二个。我有几分感动。
各顾各地想,发呆,看日出。
是的,什么都不再说......
关于我们各自的故事,我们谁也没问起。他是不屑问不想问,我是不敢问。
后来,早上我见他的次数多了。我们渐渐以失落的共同点放开了曾经的陌生。对他的事在零星的谈话中把要点搜集在一起。
渐渐明白。
他妈妈嫁到了上海,丢下了他。他爸爸娶了个有钱的老婆,也丢下了他。后母不让他住在家里,不让他和爸爸在一起,甚至一起吃饭。每天给他五块钱。他每天早上吃一块钱包子,中午吃一块钱包子,晚上恳求老板给他打三块钱的盒饭,他说可以不要菜,他只想每天吃一次饭。因为在这样的城市根本就没有三块的盒饭。因为那种无法逃脱的悲哀,他去上海找到了妈妈。但是妈妈给了他一万块钱叫他离开上海,即使当时她也是满含泪水,但是他却怎么也做不到原谅她。她后夫知道妈妈给他钱后,他亲眼看到后夫打到妈妈吐血。他便扔下钱离开。他不再恨她,至少他离开时她是哭着目送的。
我爱听故事,尤其的悲惨的忧伤的故事。极爱,爱极。可我爱的只是故事。却不希望甚至憎恨这些是事实。
自从我的生活不再与李要联系在一起后,我从不哭泣,只流泪。为压抑流泪,为故事流泪。
我一直单纯地认为,只要离开这个压抑的天空,我就可以做全新的自己,另一个自己,我的未来也会亮很多。但是了解他之后,我才明白曾经挚爱的一句话:只要我还是我,那么再远的“别处”都毫无意义。
因为了解毫无意义的别处,他没有再躲避很远的过去,或者说未来。他没再活在过去的自卑中。
我们经常一起看日出,在第一时间揭穿,受委屈的不仅仅是光明,只不过是人们只看到了黑夜吞噬白昼,却没有发现日出时分阳光插入黑夜的心脏。
现在的他,样子很帅很帅,举止也帅。阳光映着他忧伤却又平静和释然的帅气的脸,我也禁不住偷窥几眼。似乎这个他可以感化我,而不是从前我认识的他。
而命运就是这样不可预料。我们不必执著地去探索。换一种方式可以无喜无忧。这么大的世界,我从不去刻意留下痕迹。也从不故意去记住一些伤害和不开心。
很多个日子过去。看着太阳越过地平线,迅速占据着每一个空间,像曾经的什么东西也迅速占据我的心,让我至今痛苦着却努力学会平静的心态。太阳因向众生拨散希望的殊荣被大家垂青。但是却还有那么多的心灵被他遗忘。
所以,我并不喜欢太阳,只是喜欢看比我还寂寞的黑夜消失时的痛楚和无奈。
我是来看日出的,可是今天却迟迟没有看见。在很远的地平线那边,飘舞着的雪花渐渐明显。慢慢地没入鱼鳞波的未名河畔。许久,一面面纱般的阳光开始扩宽它的面积,是太阳出来了。刚才的一切,婀娜的雪花舞如幻景般美丽却也虚无。
“累了吧?躺我肩上吧!”
“这...,哦..!”
“其实我想告诉你...”
“什么都别说,安静地看吧!”
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什么,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。有些感觉不要去弄清楚什么意义。而我也不知道皮影戏结束后的空白我该走还是留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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