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我的写作,大概中断了五年。我说的是关于散文的写作,不是美术评论。我把散文的中断归于我母亲的往生。当然,不是母亲,是我自己的缘故。我总觉得以前的散文写作主要是写给母亲看的。现在我的孩子刚好也五岁了。他的记忆中没有我母亲的形象,但是有一天他居然说奶奶死了。这话对我而言是难过和无言。
五年是人生一个单元中的一半。
五年对于我是一种疗伤,也是从精神的半折磨状态沉溺在物质追求中放弃后的一种调剂。五年过去了,甚至有十年的感觉,包括对十年前的散文的回顾,没有人在刊物上花钱买版面上自己的文章了。这是西安的情况还是全国的,不得而知,至少我不愿意做这个事情,怕玷污了母亲对我的看法。我也不再借助若干的文字的发表取悦自己的母亲,她在佛国里托梦说死是一场玩笑。连死都是一场玩笑,发表区区小文又有什么值得重视和炫耀的呢。
五年间,我尝试多个职业,有意识地超越固化的自我。甚至冒险去干知识结构中缺失的或从没涉足的领域。去出版社干编辑、美术馆策展人、主持画展,只要能挣钱养家糊口,不龌龊自己的内心,不低下自己的尊严,皆去做做。若需要低下身段的事,也做,不丢人即可。决不在文字里苟且,也决不再酸腐。少见诗人、作家。远离名人、官人。吃完饭叼个烟斗去公园和环卫工人大哥对个火,分享彼此的烟丝抽。听人家说一个月能挣六七千块,也很是羡慕。忽然明白痴人一等的就是靠文字生存的半吊文人。一日里收取一个友人的短信,近日得稿费一千元,此乃从文大半生所得第一笔大钱。看毕短信,我于风中久久灰暗起来。想他去岁秋日里为见画家李世南先生一面,几乎激怒了在场的一个与他通电话的人,嫌他速度如蜗牛。盖因他舍不得打车转公交步行而来,“蹉跎”了人家的好时光。
我身贵而不富。乃我十余岁有同学问我未来事而作此语。今日看来果为如此!曾游走在体制内,最终还是喜欢江湖,蓑衣斗笠,“还待老僧伸伸腿脚”。三十余岁爱上水墨艺术,随师父误入画界,蒙得高人教化,潜心读点好书,悉心热爱笔墨,闲时喜作烟霞供养图卷,忽地明白此前岁月白过。亦明白吾于乡里教书的那些日子,虽多看了点书却养久了自以为是的无知。区区肉身,百年萤虫亦不如,诚为可笑!
八年前做了艺术杂志,混得书画营生,若真个打碎旧皮囊,中个酒水亦不存。糊口而已,堪为苟且。画画近五年,亦是昨是而今非。集稿若许,未敢有一幅可见人。铺盖下脚睡之地,亦是吾墨稿安眠处。狂想今日市井书画家皆敢胡作非为者,辱没先人毁人耳眼口鼻舌者如过江之鲫也。端的何故引来如此多之吃笔喝墨哄人钱财的徒子徒孙,全都是技术活里的下等贱人。坛中丑闻,日日上演,亡人志气。想国人挣钱史久矣,道德之堤渗漏亦不足怪。
今日不知何故,散淡记下这些零碎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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