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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见证着这片田野在消失，一个叫做城市的庞然大物喧嚣中在兴起。 我现在的家的位置曾经是一片苹果园，是这个小城市的最西边的郊区，而那时的我在现在家的东边一百米处居住，常常隔着围墙，夜半聆听这苹果园里不时的犬吠声，我总在犬吠中醒来，对大宝贝说：“等什么时候果园的狗死了，我们也可以翻过墙去偷苹果。” 苹果园继续向东，也就是现在繁华的菜市场，曾经是一片芦苇的世界，秋来苇竿金黄，苇花雪白，苇草地也在秋中没有了泥泞，夕阳时，这里就成了我们散步的好地方，人们把苇地里踩出了无数很自我的小路，人在苇竿中穿行，苇花在头顶开放，几步之间就彼此看不见了，正适合恋爱的青年人穿梭其间。记得那时，采了很多苇花回去，大宝贝不让我拿进屋，说是盛开的苇花会像小虫一样飞满屋子的每一个角落。我只好把那苇花插在了屋外的土盆里，那些种子的花朵最后在风中真的飞散无影了。 那些田野就这样在我的面前一点点地死去，我跟着这个城市，高抬着我的脚，和众多的脚一起向那些田野前进着。 在我们的前面，有风中哗哗歌唱的图纸在宣告着脆弱将变成永恒的奇迹，有高大的打桩机和塔吊在怒吼助阵，有水泥石柱和钢筋实现着占有的梦魇。城市就这样踩着田野的尸体开始了征战。我们也迈着凯旋的步伐紧跟着，并不断地伸出贪婪的手，向田野索要着。 我们贪婪地说，我们需要更大的空间：于是田野的那些错落着炊烟的村庄，那些充满着质朴故事的土坯房，那些开满了牵牛花的篱笆，那些有着鸡鸣犬吠的乡邻，那些有着无数故事的村头的老树，墙边的断碑残磨，在一个模糊的日子以一种模糊的形式消失了。 我们贪婪地说，我们需要公园娱乐：于是那些清澈的小河，被迫改变了自己的脚步，在改变脚步的同时，也改变了自己的颜色；于是那些开满了豆荚的野草野花，那些欢蹦的蚱蜢，蟋蟀，瓢虫，螳螂变成了标准三叶草的天然肥料；于是，那些曾经的稻海金浪，吐穗的玉米，微笑的棉桃，爱恋在一起的瓜秧子迅速地变成了赔偿款，塞在了农人皲裂的手中，沃野的历史从改写成一个也许自认为将永存的人物的姓名。 我们还想说，我们还想要，我们把我们的手伸的超越了田野的边际。 我们坐在鸽笼一样的高入云天的楼上，我们望着方块的天，我们却开始说：曾经有一种生活叫田野，曾经有一种生活叫农人，曾经有一群自由的生物叫野草，曾经有各种自由的动物叫昆虫，曾经有一群流浪的心叫自由…… 我们还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吗？一片田野的消失，是一种生存方式的消失，一种生活状态的消失，一种人文思想的消失，一种人的消失，一种情怀的消失，一种爱的方式的消失，一种原始本能的消失，一种纯朴的关系的消失，一种味道的消失，一种气息的消失……当这些消失之后的统一到来，那时的世界将是多么枯燥和单调，我们只能在金属里栽种一个玻璃球，在肥皂水里吹一个花朵了。 也许我们还来得及。 现在我步行一小时，还可以看见庄稼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