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又遇到了F先生。 我和他在爱好上的交集就书这一样共同,偏偏他喜欢古典文学我好读科幻作品。然后维系我们关系的,便是我仰慕他的智慧和他从未遇到过我这样的女性,这两点。 我们在高中时代就认识,他坐在我前面。上课他把座椅的后腿翘起来,我想问数学题的时候就猛地踩下去。他回过头来露出不满的表情但笑着,我把练习册推过去指指题号看他。 F先生非常聪明。他几秒就口算出我写了一页草稿纸也没有结果的问题来,很随意地给我指点一两句思路便不再说话,然后看我把答案算出来。 不错不错,他点点头,然后伸出手搓一下我刘海的末端。 窦房结的冲动快了一点点。 啊,忘了说,我一直以来都是生物学爱好者。 我和F先生的对话数量适中,话题却很少。大概仅限于,这道数学题怎么做,和,你知道这个生理现象是为什么,这两种。我本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,他亦非,我们的相处大多是无言的。在起风的下午坐在活动课的教室里自习,他看不到我,我也不去抬头看他的后背。 他很少叫我的名字。 转过头来就行了,这符合能量简省原则。 后来F先生破天荒地邀请我去图书馆,我们就肩并肩坐着看了一下午的书,他还是没有叫我的名字。 但是他尝试着握了我的手腕。 不过他只是单纯想试试这件事情而已,我知道的。 毕业总是不可避免的,分开了也不痛不痒。我们考了相隔很远的大学,没有联系也理所当然。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,除了被高数虐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会想起他来。 所谓淮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,我猜测他头疼的时候也会想想我。 但是谁也不会联系谁。 这样就挺好的。 然后如开头所说,我又遇到了F先生。 他一个人,我一个人。在书店。他比高中时代又高了一些,我还是小学起没长过的高度。我仰头看他,他低头看我。 我们顺理成章接下来要一起度过一段时间。也顺理成章地把再相逢的经典话题过了一遍。 好了,下面到了表白当年心迹的环节了,其实我喜… 停,不是这样的。 F先生问我,还记不记得当年打的赌。 当然记得了。谁分高对方就答应谁一个要求。高考数学那么难我分高才有鬼。 他说,这个权利我现在还没用掉呢。 很好,最后还是撞进了恶俗展开。于是我大义凛然道,来吧,顺便解开了第一粒纽扣。 他说且慢。 然后意外认真地说,我想抱抱你。 真恶俗。果真恶俗。我趴在他怀里,无言地吐槽。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,低沉,标准的低沉的煽情的按照预定我应该下一秒哭出来的声音。他叫了我的名字。早就想这么做了,真遗憾啊。他说。 是吧,真遗憾啊。 要是我此刻不是趴在他的怀里,而是从他肩上探出头来就好了。这样我还可以看看天,看看滨海城市灰色的天空,看看不会我们分离再会都浑然一体的天空。 其实我还是挺想哭的,如果他不是那么快放开我的话。 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,正如学生时代他讲的每一道数学题一样,只给出了微妙的开端,结果却要我自己探索。 不过这一次,我是不会动笔去解的。 我满心只想着,如果刚才,他抱我的时候,我像山楂树之恋的女主角一样问他,你衣服里硬硬的东西是什么啊。 现在的胸口,会不会,就不这么沉重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