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凉的世界愈发如透彻的玻璃杯,苍茫万化都在一杯水里。这玻璃杯里秋虫鸣声横溢,才华不下吟咏的诗人和织锦的女工,或是唱予秋心谁人听的歌者。是谁说蝉声蜕变成了寒鸦音色,在渐短的白昼中赞美这个世界? 被早晨六七点的暴雨惊醒,短袖换了长袖,秋天似乎来得分毫不差。没有清明的色彩,雨天最适宜冥想,雨水封住前行的脚步,暗淡的房间该亮出一些原始的符号。一棵树,灵魂无限延伸,能听到虚拟硬骨的响声。 “今天说些什么呢?”已然不想再睡,刷牙洗脸,然后这么问你。 “随你。寄居在你这里,你当然是主人。” “昨天晚上睡觉前想问你来着,那个说人类是洞穴中的动物之类的话的人,是谁?” “柏拉图么,”你迟疑了一下,“没错。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?” “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他说的那种状况吗?” “哪里像?” 我不说话,周围的空气开始凉却,冷凝。 他们被囚禁在最深暗的洞穴里,背对出口,面向墙壁。烛火把外界事物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。久而久之,他们便认为墙壁上的世界才是真实的。 我们确实很像。 我们都在自己筑造的洞穴深处,世界要经过我们内心的烛照,才能间接将影子投射在我们意识之上。世界永远是自己的世界,某日不愿面对,便可肆意修改——多么恐怖! “你说,写字?” “或许是。”你说的对,我却不想完全承认。只想交出一部分,剩下的交由你自己猜测。 “然而你忘了,他们是被囚禁,他们能看到的,全部是洞外决定的。我们却可以自己去看想看的事物。” “不也是被自己囚禁么?” “那未免过于消极。自己囚禁自己,则意味着,你既是囚犯,又是上帝。” 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止呼吸,像是云层外的太阳飘落一丝明媚的光,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确乎分明。我既是囚犯,又是上帝。看我怎么选择了。 那我必然不会做任何人的囚犯,也不会侍奉任何一位天上的父。 会有那么一个人,在墙壁上用烛火作画的原始人类,刻画上帝的轮廓,然后离开。 我想你要走了,你在黑暗的沉眠中被唤醒,墙壁上依然炽烈的蚀痕为你指示离开的方向。你会在哪个方向,让我再目送你一程。山水与歌谣,星光与风雨,这些都是你的。也许在梦的出口,我们还能再见。 黑暗孕育出你与赤红热烈,你们本是兄弟,如今结伴别母远游,再不回头,是光明中的浪子。而这一方温柔静默的黑暗大地,我将永远为你守护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