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是一座嵌在法国东南部的小镇,小镇的四周环山,而它的中心,是一片圆形广场。 小镇确是小镇,这里的人们几乎都相互认识,生活富足,也少有青年离乡。 天天生活于此的人们,休闲的中心,也就是这片广场。广场四周,散布许多建筑,北面是电影院,从中午至傍晚才有电影,一天两场,便座无虚席;南边有座小教堂,钟声也有小镇的特点,温温和和,却能充溢全镇。东西两面是各类餐厅,和教堂相隔一条街的是家咖啡店,和电影院相邻的是间酒吧。 其实,最引人注意的,广场中央的一面墙壁,大约只有五米长,三米高,青石砌成,看上去确是牢固。但是,关于这堵墙的说法并不多,大多是人们的戏言,也无传说可考,奇特的存在,便是不一样的风景。 只是这里的人们,都有着别致的生活。 每天早晨,咖啡馆的店外遮阳伞下,都会坐着一对老夫妻,丈夫是英文老师,妻子曾是这间咖啡间的老板。 他们相对喝着咖啡,然后笑笑和路过的人打打招呼。 在教堂边的避阴处,总有一个流浪人庸懒地睡着,有时醒来,会站起身,一手握着酒瓶,然后对着广场那堵墙的方向大喊:”Ijustmissonce,butforgetthatIhavenothadtheirown." 然后老妻子会问丈夫,他说的是什么意思。丈夫却总是笑而不答,看向那堵墙。 每天,在钟声第六次想起的时候,会有一个潇洒带羞的身影出现在这堵墙的一侧,他会对着这墙说三十分钟的“早上好”,然后匆匆跑向咖啡厅,和老夫妻亲切地问候,和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友好地说”早上好“,很是自然,自然到见到他就知道早晨的阳光洒来了一样。 他在咖啡店里做侍应,工作轻松,维生足够。 闲来无事,他会坐在店门口,吹吹风,注意一下当天电影院上映的电影,如果看过,他会回想一段情节,背一背台词,然后再瞥一眼那家酒吧。 最后待到傍晚,打烊关门,走回家,正好能看天空拉出满幕的星光。 每天,晚上十二点,她会从酒吧里出来,下班回家。 她是酒吧的驻唱,但只唱到十二点。 出来之后,她会对着广场的石墙,说三十分钟的”晚上好“,翩然离开。 她的家住得离山很近,离镇很远。到家时,浓密的星光开始渐渐下落,闪烁成漫山遍野的薰衣草上灼灼晶莹的露水,未始芳菲。 这样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 没有人记得,记得的人,也许也仅是知道,已经持续近两年? 也许这里的人们也确实记不住更长的时间了。 这一天,钟声仍旧照常响起,流浪汉在一旁梦呓,老夫妻也开始坐下,用手帕擦去嘴角咖啡的点点苦涩。 但是,他却没有出现。 半小时后,他带着一把雨伞跑到了店里。 早晨的太阳升起了,只是今天的云,很低。 其实今天是他的生日,多少岁呢?没人知道,但日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,同事和店里的顾客,还有那对老夫妻,在中午为他庆祝,快结束时,他向酒吧走去,出来时拎着瓶酒,走到流浪汉的身边,放下。 下午他空闲时间,拆着数着礼物,多了一份,没有名字,和往常一样,他瞥眼酒吧,把那份礼物,放到一边。 这天,下班后他没有回家,而是去酒吧和几位挚友欢醉。可到十一点,他从酒吧出来,微倦,便走向石壁,在他练习”早上好“的位置,躺下。 十二点的钟声,和远处雷鸣,蓦地将他惊醒,面对墙壁,道一句,”早安”。 石墙颓然崩散。 只见她微微一笑,递出雨伞。 ”晚安。” 钟声清远,万花闻之待放。 第二天早上,老妻问流浪汉说的是什么意思,老头看了一眼残垣,说: “我只是怀念曾经,却忘记了我都已不是曾经的自己。” 从那天起,谁也没看见他去练习“早安”,她回家到家里也提前了三十分钟。 但是,他的出现依旧像晨光在教堂窗壁间折射般灿烂,而她到家的时候,也能看见那片最繁密的,薰衣草色的星空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