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,一场淅沥的秋雨,会使我的惆怅爬满绿油油的苔藓,透不过气的感觉,如雨里的水泡,一个破了,新的一串立即浮了出来。曾经,在寂静的夜半惊醒,无助地凝视漆黑的远方,仿佛化作一只迷途的小鸟,孤独地在夜空中飞翔,没有目标,没有寄托,唯有一丝丝伤感,在亘古悠长的时间长河中,若隐若现,随风飘荡,终归凝聚为无声的思念。曾经,一封久违的家书,一声迟来的问候,就像抛入湖水中的鱼网,收起的,总是滴滴答答的泪珠。春去秋来,我为凋零的草木叹息;斗转星移,我为逝去的光阴感慨。至今,已记不清那些伤感的日子究竟有多长,只知道,那时的心绪,就像初春满树的嫩叶,一片片地钻出来,充满年轻的生命活力,感受一个脆弱但鲜活的生机。
那是十八岁的我,默默地立在辽河边一个小站的站台上,身后是一段难忘的时光,有欣慰,也有忧伤。心中的期盼,如同两条平行的钢轨,在那个记忆犹新的秋天,固执地伸向遥远的天际。我带着朦胧的理想,一点迷茫,走进一个陌生的世界,一个开始有了伤感的人生。
许多年,我曾以为,伤感的日子,其实已是生命的一部分,就像自己的影子,无论走到那里,总会陪伴左右。我试图摆脱它,做一个快乐的人,一个无忧无虑的人。在暖暖的阳光里读书,在鲜嫩的晨曦中漫步,我是轻松的,大自然的活力与朝气,给我力量,给我信心。
许多年,我为伤感的日子而自卑,我试图逃避。我把自己沉浸在书的世界里,我不再听雨,不再在海边徘徊,任思绪自由自在地遨游于虚幻的梦中。许多年,伤感的日子,就像蓝天里的白云,今天没有,明天没有,总会有再来的一天。许多年,在无眠的深夜,我的伤感,仿佛化作时钟里的秒针,一圈又一圈地转,不知疲倦,无止无休。
直到有一天,在故乡的农贸市场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,我忽然听到一只熟悉的歌,一首韦唯演唱的《爱的奉献》。歌声从脚底下传来,显得那么脆弱和忧伤。我看到了你,一位失去双腿的男子,匍匐在一个自制的小平板车上,车子离地只有十几厘米。你吃力地用双手,撑着地面,一寸寸地挪动小车。我知道,你的每一天,你的每一分钟,都是无尽的挣扎和艰辛。你的破旧的衣衫,写满了世界上一切的苦难。你期待着陌生的人们,能给你一点关爱。我不知道你的过去,我不知道你的不幸,但从你坚定的眼神里,我能感受到你的平静和自尊。
从看到你的那一刻,我理解了什么是幸运。过去的烦恼,过去的伤感,过去的一切一切,在你的苦难面前,顷刻间化作虚无。我的世界忽然美丽起来,秋雨是那样沁人心俯,夜色是那样静谧安详,睡不着的日子,在时钟的滴答声中,展开来,竟是一片难忘的记忆。
因为你,我的世界不再黑暗;因为你,我的日子不再无聊。我珍惜健康简单的每一个昼夜,我看重平淡和谐的每一个瞬间。活着并不为了什么目标和追求,活着本身,就是一种充实的美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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